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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|心中的麦香

时间:2021-12-13 10:54:35 浏览量:
  散文|心中的麦香

  时间进了六月,天就开始热起来,风的温度自然也跟着上来了,热风吹过麦浪,绿油油的麦穗渐渐黄了起来。麦子黄了,庄稼人的心就提起来了。

  麦收了,一望无际的金黄,一望无际的希望。外面打工的壮劳力从千里之外、百里之外,乘火车、坐汽车,甚至再倒上两趟拖拉机、牛车,一窝蜂地往家赶。家里的老人找出藏了一年的镰刀,一把把磨掉刀刃上的锈迹。条件好的,给家里的拖拉机加满油,冲着手心吐口唾沫,转起摇把把拖拉机 “突突突”打着火。条件不好的,将牛、马、驴或是骡子套在架子车上,当家的甩开皮鞭“嘚嘚嘚”使唤着牲畜。赶车的老把式往往会牵着缰绳直接站在车板上,把皮鞭在半空中甩的啪啪响,牲口懂得这声音的意思,要是不用足了劲儿,下一鞭会毫无悬念地抽在自己的身上。牲口拼了命,跑出一道风,风把赶车人的衣服吹得哗啦哗啦响,那气势,一点不输给拖拉机手,像是一个在战车上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。

  不错,麦田就是战场,麦收就是一场战斗,而且是一场硬仗。

  这是我对二十年前麦收的记忆。

  那时我上小学,没有收割机,麦收全靠镰刀,一手薅住麦子,一手握着镰刀,薅一把,割一把,再薅一把,再割一把。夏季的雨说来就来,庄稼人必须得向老天爷低头,低头就得弯腰,弯腰不怕,怕就怕一弯就要弯上半天。到了下晌的时候,要了命了,腰硬的像石板、像钢筋,像你能想象出一切硬的东西,硬挺挺的,弯不下去,也直不起来。

  那时候,我们没有暑假,只有麦假,顾名思义就是帮家里收麦子。农村的孩子不娇贵,十岁的孩子,大人便会扔给你一把镰刀,人比镰刀把高不了多少。这由不得你,这是命,生在这种环境就得认,认命你就得割麦。换句话讲,不认命你更得割,你的学费、你的生活费全都指望着这一地的麦穗。

  城里人看来,啥是苦?苦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。面朝黄土叫苦?背朝天叫苦?割麦才叫苦!不但要面朝黄土背朝天,还得顶得住天上的太阳,毒辣辣的太阳!割麦的时候,我总觉得麦子不是长熟的,也不是风吹熟的,而是被太阳烤熟的。太阳不但把麦子烤熟了,把整个大地都烤熟了。麦田里没有风,有风也是热风。衣服被汗水浸透了,大人们解开扣子,光着膀子干。我热的受不了,也光着膀子。膀子跟膀子能一样?大人的膀子啥日头没见过,天天晒、年年晒,晒了半辈子,你一个毛孩子能比?太不自量力了!太阳眼里可没有老幼之分,毒着呢,它征服不了大人,还降不住你一个小毛孩?看吧,它先是把你的皮肤晒得透红透红,像红辣椒,然后是黑里透红,像桑葚,疼痛感紧接着就来了,像是有人拿刀尖在你背上一刀一刀的划,不深入到你的肉,不伤你的骨头,刚好划破你的皮肤,让你的血一点点往外渗。汗水出了一拨又一拨,从你的毛孔里冒出来,一滴一滴流向你的伤口,汗里面有盐,每出一次汗,就是向你渗血的伤口撒一次盐。

  我不想割麦,我害怕割麦,我憎恨割麦,我永远都不想割麦。父亲说,不读书,你就得割,今年割,明年割,一辈子都得割。

  这之前,我上学是为了长大了当军人、当警察、当科学家……总之,是当一个很牛逼的角色。这之后,我上学的动力变了,军人可以不当,警察可以不当,科学家也可以不当,前提是不能让我割麦。不割麦成了我上学最大的动力。你不是调皮捣蛋,不好好上学吗?老师管不了你?父母拿你没办法?中,不打你、不骂你,有种你下地给我割麦,今年割,明年割,割一辈子麦!这动力直接、强劲,一针见血。割麦成了我身后的老虎、狮子、猎豹,我不敢停下脚步,甚至不敢回头看。父亲的巴掌算啥?老师的批评算啥?同学的欺负算啥?那都不叫事儿,叫事儿也只能算幸福的事儿,风吹不到,雨淋不着,太阳找你找不着,难道这还不够幸福?

  毕飞宇在《平原》中说:都说庄稼人勤快,谁他妈的想勤快?谁他妈的愿意勤快?都是让老天爷逼的。的确是,麦子收不到家,你下一年吃什么?喝什么?媳妇的花布衫,孩子的学费,全都在这一地的麦穗里。更关键的,你不抢着收,误了农时,下一茬的黄豆、玉米、棉花就长不好。庄稼很容易被感动,也很容易记仇,你按时播种,啥都好说,它拼了命的回报你。你要是耽误了下种时间,对不起,猫冬的时候,你别指望拿粮食换烟卷,换烧酒,换搓上一圈麻将的零花钱。

  麦子只有收到家,入了粮仓才算自己的,也才有资格去奢侈,去挥霍。庄稼人的挥霍很简单,就是拿麦子换西瓜、换桃子、换苹果、换杏、换梨……一句话,只要钱能买的东西,在农村都能拿麦子换。这时候,大家也就豪气起来,就西瓜来说吧,城里人都一个个买,庄稼人可不这样,他们用编织袋,甚至用麻包装,把袋子装的满满的,放在肩膀上扛回家,再从家里扛出对应斤两的麦子,交易就算成功了。

  麦子除了能换钱、换水果,还能变成各种各样的美食。比如说,能变成河南烩面、兰州拉面、山西刀削面、陕西油泼面、高邮阳春面……也能变成扬州包子、哈尔滨饺子、山东煎饼、河北驴肉火烧……

  美食再好,吃不到嘴里都是白搭,对我来说,最现实的,就是变成母亲手里的饺子、手擀面。母亲每次都是把面和好,放在盆里饧上半天,再在案板上揉上半天。面饧的时间越长,揉的时间越久才越有筋道,越有嚼头。每次我去外地上学、工作,母亲都会给我端上一碗饺子;每次从外面回来,又会盛上一碗面条。上车饺子下车面,这是老辈人嘴里传下的话,母亲不知道啥意思,就知道寓意好。对子女寓意好的事母亲都会去做,比如说给观音菩萨上香、给逝去的先辈磕头,乞求他们保护我们在外平安。父亲说母亲迷信,母亲不听,说到底,不就是烧几根香、磕几个头吗!几根香、几个头值几个钱?只要孩子们好好的,别说几根,几把、几捆香算什么!磕几个、几十个头、几百个头、把头磕破又算什么!

  而今,又是一年麦收季,我站在江南的麦田旁,问母亲,你怕割麦吗?母亲说:“怕,谁不怕?是人都怕!怕也得割,不把麦收到家里,拿什么送你们出去!我忽然明白,麦子曾经是我的命,是我成长需要的营养,是我追求诗和远方的所需求的能量。

  多想闻闻久违的麦香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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